■孟雅琪
我時常會翻看手機里的相冊,思緒總是飄向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和青石板小路。尤其是在我感到迷茫,心性不夠堅定,感到失意時,這種思念便會愈演愈烈。這天正在我思緒萬千的時候,一串熟悉的號碼跳躍著,耳機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在我按下接聽鍵的那一刻戛然而止。
“淼淼啊,什么時候回來看看奶奶,爺爺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啊……”
真是心意相通啊,我不禁感慨。我想,不如趁著這幾天沒課回奶奶家看看,于是我果斷訂了車票。
尤記得每年回老家,敲開朱紅色的大門,一進奶奶的院子,便是一小池的荷,遠遠就能聞到淡淡、甜甜的香氣。
奶奶一生愛荷。我年少時坐在院中玩耍,時常會看到奶奶在那小池塘邊徘徊,用手撫摸荷葉,有時還會在池塘邊坐著發呆,像是在回味自己一生。那手似是染了魔法,輕輕的,一池的荷總是被養得葉茂花艷。每每在院中和爺爺下棋喝茶,奶奶就會到小廚房去蒸荷花糕給我吃。我聞見絲絲縷縷的香氣,便會忍不住跑過去,趴在窗口往里看,這時候奶奶會笑著點點我的小鼻子,說我真是個小饞貓。輕輕揉面、摘取花瓣、挑選修剪荷葉片,似是照顧未滿月的嬰孩,淺淺地笑著,有種別樣的溫柔。她扶著膝蓋蹲下身,挑動爐子里的柴火,眼里的光和不停跳躍的火色聚在一起,跌入奶奶臉上滄桑的溝壑間,散作一抹抹馨香……
奶奶剛把熱氣騰騰的荷花糕端來,我便不管不顧地伸手去抓,奶奶笑著拍掉我的手,一邊讓我趕緊去洗手,一邊跟爺爺學我那饞嘴的模樣。一路小跑回來,將一塊糕滿滿塞入嘴里,花瓣的香氣就立刻混著糯米的甜軟進入口中,甜入心里,很久很久也不散去。
吃完荷花糕,我會拉著爺爺奶奶一同坐下來,為他們填好茶水,然后開始講各種這一段時間以來有趣的事,但是我也會把困擾我讓我覺得難過的事和他們分享。爺爺奶奶是豁達開闊之人,雖然兩個人學歷很低,也沒讀過太多書,常年待在農村里守著自己的一方小院,但卻過得輕松自在。與爸媽不同的是,他們并不會給我講很多道理,只會說幾句有趣的話或者一個故事,但能讓我頓時明白許多、快樂許多。
媽媽曾和我說過奶奶的經歷。奶奶自小就是個命苦的人,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都去世了。后來和爺爺成家,守著自己的小院和小池塘安安穩穩地過日子,也時常和鄰里走動,只不過腿腳不太利索。爺爺平日里也不怎么待在院子,不時去菜園子種種菜,或者忙各種事,奶奶則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條。在我印象中,奶奶是個極和藹的人,我從沒見她發過脾氣,永遠都是淡淡一笑。就像她鐘愛的荷,雖然不似其他花嬌艷欲滴、爭相斗艷,但沉沉穩穩、清清淡淡一生,同樣給人別樣的風景。
回憶大學生活的點點滴滴,有過失意,有過歡喜,有過迷茫,有著熬夜趕稿子后聽上臺發完言之后掌聲的自豪,也有過努力了很久卻因為一些小失誤最終沒能做好的難過和悲傷……這幾個月收獲很多,我感覺自己變得沉穩和成熟許多。偶爾打電話和奶奶說起這些,奶奶會悉心開導我:“淼淼啊,你看這院中的荷葉荷花,不論它們多么艷麗芬芳,都不能離開這水塘,人也是一樣的??!”無論外面的風景多么神奇秀麗,可諸事牽絆,人們終是要回家的,家是永遠的港灣,沒有人可以灑脫到一直在路上的。所以,無論走了多遠,旅途盡頭,終是家園。
此刻,我便站在朱紅色的大門前,輕輕叩開了門,奶奶尋著聲從屋里出來,端了一盤荷花糕讓我快去洗手,我笑著應好…… |